<<深愛的迷思>>


深愛......到底是什麼?


下午五時三十分
女生一如既往地倚在窗邊
等著那人的到來
穿過一片茂密的綠林後
那人終於現身
並悠閒地向女生的住處走去
夕陽的餘暉撒在那男生的身上
默默為他披上了一層輕紗
不耀眼
卻掩不住璀璨


「送給你。」
男生把貝殼放在窗邊
他住在綠林的另一端
那邊有一大片延綿的沙灘
每天黃昏男生都會從那兒拾一塊貝殼
然後千里迢迢徒步送過來
不論狂風暴雨 天晴天陰
女生會用這些貝殼製造小裝飾
整幢屋子裡都滿佈她的手工藝
這既不是女生無理的要求
也不是男生浪漫的承諾
這只是一個習慣
一個持續了三年的習慣


女生今天沉默了
忘了向他道謝
她只是呆若木雞般凝視男生
盯得他好不自在
他蹙眉道:「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女生開口:「你喜歡我嗎?」
男生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
眼裡波光流轉
繼而無盡溫柔地回答她
「不是喜歡，而是深愛。」
「什麼是深愛?」女生不解
男生用左手輕托她的腮
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眼神只容納得下她一人
「深愛比喜歡的層次要高許多，
我們愛得徹底無迴旋，
想永遠留在那人身邊，
直到生命殞沒的一刻。」
「那為什麼我們會深愛上別人?」
女生離開了男生的手掌
挪動一下身子
看向前方
繼續她的沉思
「我在想，我們為什麼會深愛上不完美的人，
他們有那麼多難以容忍的缺點，
是因為我們自己都不完美嗎?
是什麼力量讓我們願意為別人赴湯蹈火?
又是什麼原因使一對老夫妻永不離棄對方?
我從未敞開心胸去深愛別人，
也從不敢宣稱自己那份單純的喜歡是深愛，
我距離那境界實在太遙遠了，太遠了......」
最後那幾個字被她拉長了尾音



她側過頭來看他
「到底深愛上別人是什麼滋味?」
男生微笑 語氣依舊溫潤
「你還未嚐到深愛是因為你還未遇到那個讓你沉淪的人。」
微笑背後是疼痛不已的心
提示自己並不是那個人
他輕嘆一口氣 侃侃而談
「深愛有兩個『不』,
一是不能勉強愛上人;
二是不能自拔不愛人。
你知道嗎?
只消一瞬間心靈的觸動，
便可以從喜歡昇華到深愛的層次。
你不需要探究那種莫名奇妙的力量是什麼，
因為根本就沒有答案，
有許多人被困進了深愛的囹圄仍然懵然不知，
深愛便深愛。」
「唔......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奇妙。」
女生嘟起嘴 語氣帶點嬌嗔
男生忍俊不禁 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不要想太多了，
我可不想你因為這件事而一夜白髮呢!」
倜侃她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他揚起手掃亂她的頭髮
卻使她更添凌亂美



「我眼前有一個值得我深愛的男生，
可惜我不愛他，
不過，
我很想愛他......」
「很想」兩個字明顯加重了力度
男生頓時怔住了
眼底有一層霧氣漸漸升起
濕潤了他的眼眶
她那段話猶如五雷轟頂
讓他接受不來
更遑論給予她任何反應
女生仍是直視前方 臉容平靜得很
就像在敍述一件毫不關己的事件
「我想藉著瞭解深愛來讓自己愛上他。
上天對我真不公平，
為何他可以深愛上我，
而我卻不可以深愛上他?」
男生一字一句也聽得清清楚楚
內心早已翻騰了數回
不公平嗎?
這個想法他在三年前也曾經有過，
現在竟然交換了角色。
此刻的他實在百感交集
因為他守候了三年的女生第一次對他的愛有所回應
他可以視這為表白嗎?
奈何這表白卻隱藏著缺憾
他低下頭輕語:「謝謝你，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真的......」
刻意輕柔得讓女生聽不到這番話



「深愛是偉大的，
你可以深愛上別人是你的福份，你......很幸運。」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會加倍珍惜這份愛。」
二人雖然沒有四目交投，
卻很清楚對方的臉上都綻放著純潔無瑕的笑容
那是學懂深愛後的笑靨
「太陽快要下山了，你回去吧!」
她撿起窗邊的貝殼
緊接在男生的額上印上一吻 淺嚐輒止
跟著便馬上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內
男生愣愣地摸一摸前額
眨一眨眼睛
對她這個突然的舉動有點兒手足無措
良久才無奈地吐出兩個字
「傻瓜。」
嘴邊不自覺地仰起了好看的弧度......

(完)